在很多规模庞大、业务链条很长的互联网企业里,中台部门是观察该企业核心业务的重要窗口。过去几年,在线教育都是资本风口。而大部分人对于在线教育的认知依然停留在“小区门口的辅导班搬到了网上”的简单层面。实质上,云计算、AI、大数据等前沿技术,正在这个行业得到空前的落地应用,并转而推动传统教育形态、效率、效果悄然转变。
我们以作业帮教研中台的故事切入,试图以这个起于工具产品的头部企业为切片,观察在线教育行业的核心和本质。
——编者按
赵洪宇入职作业帮的第一个春节,7天假期,领导发了5套初中物理卷子。
转年过去,2018年暑假,他带领几十个人,关了整整一个半月“小黑屋”,给直播课后台录入了一万多道精品试题。
赵洪宇是作业帮2200多名产研人员之一,负责教研中台产品。
这两件事,或许是非典型的互联网产品人工作状态,但某种程度上,却是一个典型的在线教育产品人的经历。毕竟,赵洪宇在作业帮的近三年,正是这个行业在政策、资本以及技术推动下,急剧转向数字化的关键时段。
在教研中台这个枢纽上,赵洪宇见证并参与着。
科技改变教研
数学老师张华是2016年来到作业帮的。彼时,整个行业里,教研教学基本都不做细分,每个老师自己备课写word讲义,自己做讲课用的PPT课件,单打独斗,全凭各人的教学经验。
作为最早一批从讲台走向屏幕的主讲老师,面对比线下成百上千倍增加的学生,张华并不发怵,但备课做讲义,却真令人发怵。
以一节直播课为例,在确定知识点后,张华需要搭建架构,在浩瀚的题库中寻找高质量的试题,经过筛选、录入、排版等环节,制成Word讲义。讲义再经过重重审校,送到印刷厂付印,最后送达学生手中。
一个学季有好多课,讲义通常在150-300页左右。一旦要修改就是灾难。删掉一行,电脑得反应好半天,还经常出现公式丢失、格式变形。老师之间的共享、合作就更麻烦了——发送给别人,文档版本不同、电脑系统不同,讲义也面目全非。
上1小时课,大概需要8-10小时在美化排版这些苦力活上,张华调侃自己不像老师,倒像个“编辑”。
稍晚入职的赵洪宇,把张华他们当时的状态称为“纯天然”。
在线直播课,虽然可以让几万名身处天南海北的学生同上一堂课,但在教研这样的幕后环节,依然跟线下的生产方式是一样的。整天word来word去,老师们的精力都陷进了这个沼泽。纵观整个行业,都还没什么致力于提效的互联网产品。
赵洪宇做的第一件事,是从最艰苦的题库优化开始的,也就是开头提到的暑假“小黑屋”。整整一个半月,几十人的团队夜以继日,录了好几万道例题,给它们打上精确的知识点标签。
这为后来作业帮的“教研云”体系打下了最初的地基。随后,“讲义系统(教研讲义生产系统)”、“五大测(学生各种测评的统称)”、“易课堂(老师制作授课课件的系统)”逐步研发、升级、打通,任何一个系统都可准确无误地调取库里涵盖五花八门公式、符号的题目。
好像一棵大树长出树干,再生出枝桠,最后有了叶和花——赵洪宇已经数不清,两年多来,他和团队到底攻克了多少个功能点。只知道,他get了好多冷门的知识,例如,只有印厂专业技工才懂的,数学讲义页尾的逗号必须是实心小黑点。
赵洪宇做过一张流程盘点图。在2020年以前,在线教育一本讲义的诞生,包括了32道工序,现在这个流程减到了12个。生产周期也从15周缩短到6-8周。
现在,作业帮每个学生拿到的讲义,都是老师编完后一键直印的:业内独一份的精美四色,随手扫一扫二维码,还可以观看真人老师视频讲解难点、观看理化试验,或是做英语听力口语练习。
技术改变的,并不只有肉眼可见的效率。
在作业帮,教研和教学渐渐分离。有老师专注于教研,他们在简单易用的后台里,共享集体的智慧,沉淀教研的成果。而对于主讲老师来说,这个后台的意义则是,以前要在脑子里调动的东西,现在可以在系统里调动了。
科技改变教学
互联网产品,常常是为了需求而生,却最终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模式。以前吃饭不需要APP,买东西不需要APP,上课也不需要APP。没有在线直播课之前,学生和老师,就在一个教室里面对面,不需要介质。
直播课是一个全新的产品,是产品,就需要吸引住用户。
讲义系统改造有模有样了,赵洪宇去跟课。
一次,英语课上,他看到因为互动类型只有ABCD选择题一种,老师被逼到用转笔的方式抽人参与互动。另一次,小学数学课上,他差点睡着了……
跟完课以后,赵洪宇琢磨的一件事就是,怎么让上课更有趣。他盯上了老师讲课用的系统,“易课堂”。
作业帮高中数学教研老师杨璇记得,2019年那一年,产品团队的人,几乎把工位都搬到了学部。就在那阵子,老师们被“折磨”得够呛。新产品总是难免有磨合期,“易课堂”每几天就有新版本上线,大大小小的改版前后有几十次。杨璇负责汇总老师们的使用意见,每天都要提交几条。
“当时被骂惨了,差点没活下来。”赵洪宇笑着说。老师们工作压力大,天天备课到后半夜,还要挤时间学习新系统,接受新事物,“开始那一个月去推我都不太敢去学部,听到易课堂三个字就心里一惊,因为我们要改变人家的习惯”。
但需要改变已是共识。
时任高中数学负责人张华是反过来催赵洪宇最紧的人之一。那阵子,他正和数学组的老师们一起,研发“快数学”186个大招体系,他需要时间,也需要更好的教学工具。
通过赵洪宇团队持续的努力,现在,作业帮的“易课堂”后台功能极大丰富,光是互动形式就有15大类。老师点一两下鼠标,就可以让大家抢学分红包,做拖拽题,或是用一个栩栩如生的“圆规”,画一个标准的圆。
更具有科技含量的是学科工具的引入。初高中有数学画板,一个三维立体的圆柱体能够徐徐展开;物理ilab虚拟实验室里,学生可以在线“抛”力学小球;英语课上,AI技术给学生的口语精确打分。这些之前赵洪宇戏称“全靠老师演技”之处,都能用“易课堂”的专业工具解决。
赵洪宇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个时间点是2019年暑期课程结束后,“没有人骂我了”。
那时,“易课堂”已在作业帮全量推广,一堂物理课演示ilab虚拟实验后,学生都炸了,在评论区说:“还可以这么玩儿!作业帮越来越强大了!” 老师们反馈回来好多类似的课堂发言截图。
赵洪宇当时就觉得,嘿,没白干。
疫情大考
2020年大年初一,是在线教育从业者都不会忘却的一天。
新冠疫情爆发,武汉封城。全国中小学延迟开学。作业帮也是在这一天,最先宣布为全国学生提供免费直播课。
张华记得,大年三十晚上,自己正在吃年夜饭,忽然接到公司通知,要准备上课。讲课并没什么问题,毕竟有多年的教学经验在。但这次免费直播课要面对不同地区、不同学力的学生,讲义肯定要重新准备。
仅仅5天,用新的系统,张华做出了一份完善的讲义。2月3日,作业帮的第一堂高一数学课就是他上的。那一天,因为学生大量涌入,系统显示在线人数的地方爆表了。张华有点忐忑,但最后,一切都平静,顺利。像往常一样,他讲完了一课。
2019年,政策、资本等多种因素的助力下,在线教育行业整体经历了一次井喷式增长。而2020年疫情,将这个行业推向了巅峰。作业帮疫情期间免费直播课的学员人数就有3300万。
赵洪宇他们做的系统,为这3300万学员同时在线学习提供了可能。
进入2021年,效率的提升不再是重点。虽然目前来看,讲义生产的时间只缩短了一半,但赵洪宇对未来十分乐观。因为讲义最难做的事情,就是第一步。当教研的内容库建立起来后,内容会逐步沉淀,例如初高中讲义的复用率十分高,到了下一学期,70~80%的内容都可以直接用,以后效率只会越来越高。
在赵洪宇他们的规划中,今年最重要的一块就是数据上的分析。
比如,同一个知识点,用不同的授课方式,对学生的专注度曲线有何影响?万人课堂上,有一道练习题100%的人都做对了,那么这道题难度太低,该换掉了。
教学效果,在传统线下的反馈曲线很长,可能要到考试时才能得到最终的反馈。但在在线直播课堂,技术和大数据,让这一切有了改变的可能。有了几万几十万的学生,数据就有了不同于寻常的客观意义。
两种底色,教育与科技
似乎所有变化几乎都发生在最近两三年里。
赵洪宇来到作业帮之前,做过CRM、供应链、物流,但从没有跟教研教学产品有关的工作经历,“全是现学,在作业帮成长比较快”。
杨璇则记得,高中数学组为了编讲义集体学代码的那阵子,有别组老师路过数学组时,看到一排超大的电脑屏幕上满满的代码,都说,哇塞,数学组好高级啊!
在这家以“成为受尊敬的教育科技公司”为愿景的企业里,教育和科技,是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两种底色。
赵洪宇团队的产品小伙伴们,基本都跟过课。所谓跟课,是指配合一位主讲老师的课程进度,做辅导老师的工作,督促上课、课后答疑等等,没有点儿起码的学科功底是不行的。
做产品,就是需要对用户行为非常熟悉,才知道怎么去给他们提高效率。
这种以教育为根本的文化,赵洪宇进入公司之初就深有体会。在他入职第一年那个春节,作业帮联合创始人、技术负责人陈恭明给产品团队每人发了5套卷子,让大家7天假期在家做。
“第一次感觉,上班居然还被留作业”,赵洪宇笑道。节后上班时,大家都在一个群里面晒成绩,陈恭明的卷子做得很认真,成绩也特别好。赵洪宇看了看自己的初中物理分数,没吱声。
如今,赵洪宇部门中,已经有一个产品经理考下了教师资格证。其他5个人,每年都在继续参加教资考试,“哪怕你不行,也要知道业务背后的逻辑是啥”。
学习,是他们过去和未来都要做的事。
最近,赵洪宇他们做了一条小视频。视频的旁白里,这些习惯敲代码的年轻人,用诗一样的字眼形容他们为之付出心血的“教研云”——“科技让知识摆脱载体的束缚,穿山跨海来到你我面前。内容择优,数据驱动,形式创新,这,是今天的中国教育。我们不断探索,不断发问,愿在时光的进程中,给予中国教育,下一个更好的答案”。